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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毀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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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虎受命回到雲族拿聖露。聖露這東西,因為雲島是天下聚集雲氣並且最接近雲氣的地方,所以在這裏形成的露珠不同於其它地方的普通露珠,具有聖潔的神氣,可以陶冶洗滌心靈裏的穢物。其中,以特定日子能收集到的聖露為最寶貴。

按照這樣的說法,這麽寶貴的東西,這麽難以得到,肯定不是一般人能獲得的。因而,在雲島上,除了聖露,還有其它只屬於雲島的法寶,都被雲族的一個機構來指定打理。這個機構的名字,叫做雲清閣。

上回,雲塵景讓人從雲島上采集雲島忒有的田螺給東陵兩個小皇子吃,叫的就是雲清閣的姑娘雲晴。

這雲晴不是一般人。由於掌管雲清閣的雲族長老屬於一種半退休的狀態,這個雲清閣如今所有事務,基本都是由這位長老的孫女雲晴姑娘來打理。可以說,現在的雲清閣,實屬於雲晴的統治下。其他人,想從雲清閣拿到那些專屬於雲島上的寶物,只能通過雲清閣,只能通過雲晴的同意,包括雲島上所有的住民,也包括了雲塵景這個宗主本人。

青虎急速回到雲島的時候,過了一日一夜了。

雲晴的丫鬟采薇,每天早上,都要上山,為自己家的姑娘打來山間最好的水。這水,不是用來給雲晴洗臉的,這水取自雲島上忒有的一門溫泉,具有療傷驅寒的作用。雲晴的腳很小時候從山上摔下來,之後留下了殘疾,只能是靠這個溫泉水,每天維系她基本能走路的一個姿態。

采薇提著木桶水下山時,遠遠望見了青虎飛來的身影,眉頭就此一皺,喊:“你又來做什麽?”

聽采薇的口氣,都知道這個丫鬟對青虎意見多多,不說是針對青虎本人,肯定也是針對青虎背後的人。

撓了撓腦袋,青虎轉過身來,見她提著一大木桶水沿山中的小石梯而下,像是步履艱難,於是疾步上前,伸手要幫她拎水。采薇卻是朝他瞪個眼,甩開他的手:“不用!用得著你嗎?你有這個好心,會這會兒專門來獻殷勤?”

青虎被她這話堵到喉嚨口發酸。知道她這話是有幾分道理的。

平日裏,他到雲清閣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來,還不都是因為主子的吩咐,到雲清閣討要東西的。久而久之,采薇對他和他主子有意見,確實應該。想他們在這兒討了這麽多東西,卻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有一次是到這兒認真登門拜訪答謝過。

而且,他主子幾乎是自己都沒有來過,每次,都是派他過來拿。

求人給東西,卻從不親自上門,從不親自答謝。哪怕貴為宗主的身份,這個禮儀說起來,也是差強人意。搞不好,人家還誤以為他雲塵景是嫌棄了雲清閣,既然嫌棄了雲清閣這地方,卻還整日到這兒討東西,豈不是很厚顏無恥很作踐。

見青虎答不上話來,采薇冷冷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提著木桶,擦過青虎的身邊,推開門,走進自家小姐的院子,隨之要把門關上。

青虎見著可急了,兩只手推著門,著急地喊:“我家主子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求雲晴姑娘。”

“真是很重要的事,那親自來求啊!”采薇不管他,雙手拉著門,

青虎把身子都擠進了門縫裏,好聲好氣地說:“這個事真耽誤不得的,人命關天。”

“我知道絕對不是宗主出事。若是宗主出事,長老閣的長老一個都不在雲島上了。可我今早上還看著他們登山修行。”采薇意味地沖他眨眨眼,“我說,青虎,怪不得你爺爺要說你。宗主犯癡,你不攔著,還跟著宗主犯癡。宗主這是做了幾輩子的孽,才弄了你這樣一個家臣,助紂為虐。”

“哎呀,真的不是——”青虎滴著滿頭大汗,想說不是,但是,心裏卻很明白,雲塵景這一做,說是為太子為拜把兄弟,其實裏面有幾分,同樣是為了她。

“你和你主子不用信口雌黃了。”采薇指著他鼻子,圓瞪著眼珠,“你和你主子害羞不害羞。從我們姑娘這兒討東西去討好其她女子,而且還是有夫之婦。我知道,我們家小姐從小跛腳,殘疾,入不了宗主的眼睛。但是,侮辱人也不用這樣吧!一次兩次三次,多少年來多少次了,你們主仆倆有沒有良心,良心都被狗吃了!”

青虎臉上被她砰了滿唾沫星子,一句話卻都不敢接。或許,此刻他多少可以理解到雲塵景為什麽不親自來雲清閣了。為的,就是最大限度地避免誤會。

雲族裏面,基於上屆的宗主與宗主夫人早逝的緣故,長老們算過,雲塵景最好是娶回島內自己族人的女子為妻最好。雲晴縱使是個跛子,但是,論身份,是雲清閣未來的閣主,與雲塵景是十分相配的。況且,雲晴是個跛子並不妨礙雲晴遭到族裏年輕男性的的喜歡。雲晴樣貌姣好,氣質猶如清荷一般,脫俗動人,在雲族人眼裏,不比天下三大美人差一截半截的,同樣是猶如仙女下凡。

雲族人更看重的是心靈美。而雲晴的美,正是發自內心深處,讓人深深敬仰。

有這麽多人追,可雲晴早已過了一般姑娘家出閣嫁人的年紀,遲遲未婚,什麽原因,大家心裏都一清二楚。

說起來,他家主子,那麽心胸開闊的一名男子,怎麽可能會鄙視或是嫌棄一個姑娘跛腳。只是,他主子那性子,喜歡雲游四方,在外散漫慣了。感覺與雲晴這樣始終呆在雲島上的人,完全不來電,不搭邊。

男人結了婚,不指望能收起性子。而雲晴這種狀況,註定沒法天天出島。一個喜歡在外游玩,一個一直呆在家。這種夫妻怎麽當?只要腦子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雲塵景更看重的是夫妻比肩而行。雲族的長老們和大多數人,卻都覺得雲塵景的要求異類。娶個老婆,把她放在家裏並沒有什麽。

青虎對此更難以啟齒了。

該怎麽說呢?

若是,他家主子真的是對雲晴一屑不顧,真的是對雲晴置之不理,那麽,真的結婚不結婚,娶不娶雲晴都無所謂了。正是,可能在他主子心裏頭,對這位跛腳的姑娘是心存憐惜的,生怕娶了她不過是讓她過著比婚前更郁悶的日子,讓她一個人獨守空房當怨婦,那還真是不如不娶,娶了人是害了人。他雲塵景不做這種害人的事。把他人的罵名全背在自己身上都絕對不做這種害人的事。

這些話,他又不能替代他主子說出來。而且,說出來後,真能有幾個能了解他主子的,難說。

見青虎又答不上話,采薇為自己家小姐氣到滿臉都紅了,用力拉著門,非要把他趕出去。她小姐哪能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遭受人家的侮辱。

太過分了。哪怕是宗主,高高在上,都不能這樣侮辱人的,把一個女子的青春年華都當成什麽了。太過分了!

青虎擋在門縫裏,別無辦法了,只能沖屋裏面喊:“雲晴姑娘,雲晴姑娘!”

要驚動到小姐了。采薇一下驚慌,伸出一只手去捂住青虎的嘴巴,同時朝他怒瞪眼珠:“你有完沒完!有你這樣厚臉皮的人嗎?黑心人,想討取我家小姐的同情,別指望了!”

青虎被她罵了一通,一動沒動,只是伸出一只手指,指指她後面。

采薇順他指的方向,心頭驀地一慌,捂住他嘴巴的手縮了回來,回過身,正好見她家小姐斜倚在門上,於是忍不住怒意又沖青虎瞪了兩眼:有你的!

青虎實在沒有時間睬她了,這事關人命,至於想罵,無所謂都罵吧,反正他主子都不知背了多少年罵名了,不差這一回。徑直走過去,走到了雲晴面前,急匆匆說:“宗主急需聖露,還請雲晴姑娘開閣取聖物。”

雲晴斜斜地倚在門邊,似乎精神也不太好。

青虎不知道剛才采薇的那些話她聽到了多少。說實話,采薇那話像是在罵他們倆,可是,若是被當事人自己聽了,不是出氣,是像刺,刺到雲晴心頭上。青虎都可以想象得到,因此,像是替主子贖罪似地低下頭,輕聲說:“東陵太子被人陷害,可能得了失心瘋,急需用聖露延續性命。人命關天,還請雲晴姑娘理解。”

雲晴擡了下眼皮。似乎不用想,都知道他讓人來她這兒討東西只能是為了誰。所以對青虎這話,猶如白開水似的,沒有任何驚奇的表情掠過,紫紅的嘴唇淡淡張開:“這事兒我都知道了。聖露也已經備好,只等你們來取。”

青虎沒想到是她這樣的回話,那一瞬間,感覺整個慚愧能占滿自己和主子的心裏面,讓他一張臉都通紅了起來。

采薇走過自己小姐身邊,對他用力地哼了哼:“你以為我家小姐真是那種見死不救冷血心腸的人嗎?問問你們自己,誰才是冷血心腸!”

“是,是我的錯。”青虎拍拍自己的腦袋,以表謝罪。

采薇直接說他:“不用做戲了!”

雲晴這時插了嘴,對自己丫鬟說:“進屋拿東西出來。救人命這種事是不能耽誤的。”

聽自己主子都發話了,采薇只得暫時收起嘴巴,走進屋裏。

青虎連忙鞠躬答謝:“改日定和宗主親自上門答謝。”

雲晴對於他這句保證,已經聽到耳朵都生繭,都知道他這是客套話,沒有一次是真的,嘴角蔚然一笑,幾分雲淡風輕的清淺,說:“這回,我還真得去見宗主呢。你不會阻攔我不去吧?”

青虎楞然之間,張大了口。從屋裏取了東西出來的采薇,一樣面露震撼,心急如焚:“小姐,你,你想出雲島?!”

雲晴的腳不行,每天能在自家小院子裏走上幾圈,已是很不錯了。論出島,若在外頭出什麽事的話,這逃都成問題。這也是為什麽長老們拘禁她不得出島的緣故。

“是。”雲晴淡淡地答。

青虎低下頭,硬著頭皮,額頭都冒出了大汗,這事兒太出乎意料了,說:“雲晴姑娘其實不必出島,有什麽事,吩咐我去做就可以了。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采薇心直口快,聽他這話直接插進來說:“怎麽不叫宗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是宗主要討的這東西是不是!”

青虎楞了下,有點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

雲晴淡淡地說:“聖露非一般物品,在用到患者身上之前,如果一旦離開雲島,必須由一定法力來支撐。以你之力,肯定是辦不到的。”

“那我叫我爺爺——”青虎急聲。

“我爺爺都不知道雲游到哪兒去了。放眼雲島裏頭,能保護好聖露的,只有我和我爺爺。不然,這雲清閣怎麽讓我和我爺爺打理呢。”

雲晴這話說是極為淡然的一句話,卻是讓青虎突然間啞口無言。

雲晴望著他猶豫起來的面孔,像是好笑地嘴角一勾,說:“不是要救東陵的太子嗎?東陵與我雲族是兄弟友誼,雲族怎能視東陵太子的命見死不救?不要說這是不是宗主的囑托,我作為雲族人,都肯定是要為東陵太子走這一趟的。”

“宗主,他——”青虎都捉摸不定,雲塵景究竟是知道不知道護送聖露還有這麽特殊的條件。應該是不知道吧。不然,就是著急起來,給忘了這回事。

而不管如何,如今情況是騎虎難下,如雲晴所言,若是再耽擱一會兒,這東陵太子的命都很難保證。雲族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青虎二話不說,立馬蹲下身,露出腰:“屬下背雲晴姑娘。”

采薇咬著牙,早知道是這樣一回事,死活都不放他進來了,哪怕是被小姐罵到要死。

“采薇。”雲晴伸出手,和自己丫鬟討要裝著聖露的紅木匣子。

“小姐——”采薇抱住木匣不肯放手,眸裏幾分驚慌望著她。

“是死是活,天命難違。”雲晴道,“東陵太子命不該絕於此,我是必然要去這一趟的。”

采薇聽她這話知道沒法阻止她了,只好將木匣子往她懷裏一塞,同時用力地瞪了瞪青虎:“好好保護我們小姐。告訴宗主,用他的命,都不能讓我們小姐出事,否則的話——”

青虎沈穩地看著她:“你放心,我青虎這條命哪怕搭上,都不會讓你們小姐出事。至於宗主,更不用說了。宗主向來以保護自己本族子民的性命為己任。”

“你知道就好!”采薇跺下腳,走出去給他們打開院門,同時從馬廄裏牽出雲清閣最好的那匹馬,被稱為千裏之蹄的雲王。

扶了雲晴上馬之後,青虎抽下馬鞭,雲王疾馳飛出雲清閣,是急急從雲島上下落到平原,全力奔往七峰池。

星辰日夜更疊,七星逆轉。

千裏馬抵達七峰池客棧的門前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辰了。聽到說青虎回來了,雲塵景疾步走到院門口探問。結果,見著一道黃裳的身影,在夜風中綽綽幾分風韻,飄進了院門。

由於雲島上幾乎是四季如春。雲晴出來的急,一時間卻是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現在普天下都是冰天雪地,尤其是這被譽為雪氣終年不化的七峰池山頂。她身上沒有加一件比較厚的皮膚或是狐裘來抵擋風雪,穿的衣服在冰天雪地裏顯得十分單薄。

迎面的風雪一吹,她幾乎像是個紙人一樣,隨時可以跌下去。

青虎慌慌張張,想幫她擋風。

雲塵景嘆了聲,對青虎道:“東陵的皇後娘娘在這兒,你去娘娘那兒拿一件可以擋風的。”說著,先解了自己身上夜晚披的一件狐毛大氅,走上去,蓋住她肩頭。

雲晴突然感到尷尬,瞧自己的疏忽,搞到在他面前這麽狼狽和失態,低下頭,屈膝要沖他行禮時,手臂被他扶住。

“不用了。聖露呢?”他的話聲簡單明了,簡單到,真的讓她以為,她只是個來送聖露的搬運工。

“在這兒。”知道這東西於他十分緊要,她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來那個匣子。

他要伸手接過時,突然想起這東西的奇異之處,收回了手,只扶著她往屋裏走,邊說:“小心腳下。”

離他這麽近,幾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她低著腦袋,完全不敢擡起來看他的臉。太近,近到她不適應,感覺窒息。這樣的距離,似乎對他和她來說,都是很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或許,今晚這麽近的一次,是她這輩子的唯一一次。在她深吸口氣,是要走到屋門的臺階時,見著頭頂燈籠的光拉出了一個人影在地上,在她面前。

那一刻,幾乎是不用想,她知道那人是誰。因此,眉頭不由地小小勾了勾,猶如彎曲的柳葉似的,幾分思慮斟酌。

“雲姑娘請進屋吧。”花夕顏道,從柳姑姑手裏親自接過自己行李中最好的那件裘衣。在雲塵景未開口時,她從窗戶遠遠望到從院子門口進來的雲族貴客,已是讓柳姑姑趕緊去翻箱底了。

這個人,是救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她花夕顏自然是要懷著幾倍子感恩戴德的心。

聽對方聲音如此客氣親切,雲晴忽然想,這個人,知道一切嗎?應該是不知道吧,包括他那心思。

幾個人入屋,花夕顏命人關上門窗。雲晴把木匣子放在了桌上,說:“這東西打開後,要在很快地讓患者服下。”

聽到這話,花夕顏雙手接過木匣,腳步飛快地穿過了珠簾進入到病人躺著的裏間。

柳姑姑按照花夕顏的命令,給雲晴端上了一杯參茶,對雲晴也是十分畢恭畢敬:“感謝雲姑娘對太子殿下施以援手。”

該這麽說呢?如果這些人,惺惺作態,讓人感到惡心,讓人感到厭惡的話,純粹是些懷人的話,或許,她心裏會更好受一些。但是,不是。無論是花夕顏本人,或是花夕顏底下的人。

雲晴捧著參茶,望著茶盅裏頭青黃的湯色,若是沈思不起。耳際邊,傳來的是,他在屋內行走,一圈,又一圈,難掩他心底的焦愁。

那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雲族的孩子,可他,看起來比誰都焦急。

“姑娘,小心涼了。這東西,要熱著喝才好。”柳姑姑在旁提醒。

雲晴只得端起參茶,抿一口,道:“謝謝皇後娘娘,這茶很好。”

柳姑姑聽了臉上笑開了花似的,樂呼呼地說:“那是,這是東陵最好的貢品,娘娘自己都舍不得喝,這回雲姑娘來,娘娘專程為雲姑娘準備的。”

這等盛意,是讓雲晴聽了都感覺到一絲汗顏:“娘娘不必——”

“怎能不必?”柳姑姑道,“沒有姑娘,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會如何。”

雲塵景回了頭,從不知道花夕顏底下的人對外客都這樣竭盡全力地拍馬屁,聽到他耳朵都要躁紅了。

柳姑姑在他的瞪視下默默地縮回腦袋。

雲晴突然覺得好笑。可能平常都與他相距甚遠,很少,這樣近距離接近他,不知道他原來表情是這樣豐富。

青虎輕輕推開門走進來,問主子:“今晚姑娘可能回不去了。是不是在客棧裏弄間房給姑娘休息?”

雲塵景的眉頭像是揪又像是挑的動了下,幾分深沈的眸光望向窗戶,沈吟:“在我那房間隔壁空出間房來給姑娘住。”

大致也猜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安排。如今太子出事,大會裏不知道還會有些什麽動靜。他不能讓自己的族民,雲清閣的主子在這裏出意外。

青虎應聲走出去安排了。

雲晴小心噎著口水,生怕肚子裏的空腸計被人聽見,那真是又失態了。

青虎卻是記起了她沒吃飯,走出門口沒幾步,折了回來,對主子說:“姑娘今晚未用晚飯。”

這都什麽時辰了?!雲塵景往家臣頭頂上狠刮一目,對柳姑姑說:“馬上到廚房裏看看,有什麽可以給姑娘吃的。”

在這七峰池上,食物短缺,想吃好點的沒有,過了晚飯時間,能找到點吃的已經很不錯了。柳姑姑深知這裏找食物難,連忙走出去四處打聽哪兒有剩菜剩飯。

找了約半柱香時間,應說花夕顏把自己手下的人調教到都十分能幹。柳姑姑帶了好消息回來,笑容滿面,驚喜地說:“已經讓廚房熱著了。而且,不止有青菜豆腐,有肉。只是,沒有湯,只能請姑娘飯後喝點茶水了。”

雲塵景滿意地點點頭:“熱好飯菜端上來。”

對此,柳姑姑卻有疑問:“姑娘是這兒吃嗎?”

當然,是不能在這兒吃的。這裏,裏頭,可是病人躺著的地方。即使沒有病人在裏頭躺著,東陵的皇帝和皇後都在這兒。她在這裏吃飯成何體統。

柳姑姑這話提醒的對。雲塵景擰了擰眉,道:“姑娘那房間應該還沒收拾好,把飯菜端到我房裏,姑娘在那兒用飯。”

“哎。”柳姑姑沒感覺哪兒不妥,應聲走了出去張羅。

雲晴臉蛋卻有一些紅了起來。在他房間裏吃飯?回頭人家會怎麽嘮叨?

當然,她在他房間裏吃飯,如果他這個主人不在,她這分明是違反規矩,應該是連口飯都吃不下的。理應是,她在他房間裏吃飯,他必須在場,等於他招呼她這個客人在他房裏吃飯。那房間,畢竟是他起居的地方。不能說隨隨便便只有她一個人在裏面吃飯。

知道了這點的雲塵景,必然是要跟隨她一塊走的了,陪她去用飯。

雲晴被婆子扶起身時,想,他願意嗎?

見他邁出門口前幾經猶豫的步子,他時時往珠簾裏面眺望的神情,只是,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眸光收斂,步子再無猶豫,與她一齊邁出了屋子。

腳步聲,消失在院子。

珠簾裏面,花夕顏小心把瓷瓶裏的聖露倒進小碗裏,再用小勺子慢慢地舀起,動作不能過快,以防聖露在她動作之中會蒸發掉。這東西太寶貴了,只看那位坡腳姑娘不辭千裏專程送過來,都知道這東西該有多寶貴。

黎子墨親自扶起兒子的上身。黎東鈺閉著雙目,似乎不知道自己身邊正在發生的任何事,包括他自己一直貪婪已久的爹娘都住自己身邊。

指頭輕輕撬開兒子閉緊的嘴唇,以便讓她勺子裏舀的聖露能灌入到兒子的口裏。

一碗聖露,可能三勺,被他們夫妻,是用了約一炷香的時間,方才餵完。

餵完之後,見兒子並沒有嘔吐,花夕顏這顆心像是稍微可以放下了。把空了的碗放一邊,握下兒子的小手,本來冰涼的小手心似乎是慢慢地暖和了起來。儼然,這寶貴的東西,是有點作用的。

黎子墨把兒子放回床上,讓兒子繼續睡,擡頭,見她甚是憂愁的杏眸,她這幅愁眉苦臉的樣子還真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可以知道,她對這大兒子那種感情,難以形容。

感覺到他的目光望過來,花夕顏輕輕說:“離開他那麽多年,早覺得欠他太多了。”

想彌補,一直想彌補。

黎子墨這刻倒不會說是想要和兒子爭風吃醋,雲眉揚了揚:“多餘的話朕不會說。但他是朕的兒子。朕知道,他隨了朕的性子,沒有一個人能拿捏住朕的兒子的。”

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想操縱他兒子?做夢吧。

果然,這當爹的和當娘的不一樣。當爹的想著是兒子絕不會差,絕對不會輸,經過磨練的兒子會更深一層樓。當娘的,心裏畢竟第一想的是兒子的安危。

花夕顏都想不明白,他這自信從哪兒來的?真沒有擔心過自己兒子嗎?說沒有,那時候擂臺上出現意外時,沖的最快沖在最前面的人又是誰?

男人就愛口是心非。

花夕顏嘆,問:“這聖露能撐幾日?”

她要考慮最壞的結果,她兒子撐不住,那麽,她無論如何,都必須在時限內親自找到那個幕後黑手。

見她表情,都知道她是什麽念頭,雲眉驀地收攏,黎子墨站了起來。

花夕顏可以感覺到他的怒氣,由於她剛說的那句話,讓他勃怒。只是他這人性子向來深沈,按捺得住,只是走出了屋子。

不多久,柳姑姑突然進來報告,說:“麗華郡主來找娘娘。奴婢說娘娘休息了。但是麗華郡主不信,非在門口等娘娘出來。奴婢覺得,麗華郡主好像有些怪,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聽完這話,花夕顏眉頭一挑:“我知道了。”

吩咐了其他人守護好這兒,不準讓任何人來接近她的兒子,花夕顏走了出去。

走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門口,果真,見到李麗華在門口徘徊不定。

四目相接,李麗華的一雙眼睛,不像以往對著她那樣畏畏縮縮,是像是攢足了一腔氣體要和她說話似的。

怪不得柳姑姑說李麗華好像變了個樣,變得古怪,可以想象一只小綿羊突然變成一只戰鬥機是為什麽嗎?

花夕顏信步擦過李麗華身邊,走進了院子。李麗華沒有半點猶豫,沒有她招呼,尾隨她進了院子裏。柳姑姑都詫異她的大膽,想阻攔她又礙於她郡主的身份,何況,花夕顏都沒有做聲,好像默許她進來。

兩個女子,一前一後進了屋裏。柳姑姑帶了一眾丫鬟隨侍在旁。

花夕顏沒有賜座。

李麗華自個兒坐上了一張椅子,像是滿腔正義地說:“這次我來找皇後娘娘,是來理論的。”

“哦。”花夕顏輕輕挑眉,手裏慢慢端起茶盅,低眉說,“半夜三更的,是什麽東西咬了郡主,讓郡主到本宮這兒像狗一樣吠叫。”

李麗華立馬漲紅了臉,喘著粗氣:“本郡主,才,才沒有像狗一樣。本郡主是來,來向皇後娘娘討回公道的。本郡主,怎麽就比不上季瑤郡主了!她,不過是拍了皇後娘娘的馬屁!”

聽到她這話,尤其是拍馬屁那幾個字,花夕顏驀地一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似的,清了清嗓子後再說:“馬屁精呢,郡主最好不要亂說。本宮說郡主被什麽東西咬了,說的正是天下都聞名的那馬屁精,那狐貍媚子。”

李麗華像是被她這兩句話給刺得直楞楞地站在那兒不動。

同時間,屋門口忽然急速降落兩道旋風。在旋風中陡然出現的兩道身影,直指住坐在中間的花夕顏,怒罵:“竟敢說我家公主是馬屁精狐貍媚子,饒是東陵皇後都絕對不可以輕饒!”

突然的異變,讓屋內外的丫鬟們一陣驚呼,有的直接暈倒在地,有的跑出去逃命。柳姑姑大叫“護衛”。本守在門口的護衛沒有進來。這使得突然出現的那兩個人,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直接走進了屋子裏,沖到了花夕顏面前。

花夕顏對此,坐在椅子裏,連動都沒有動,完全自若的神態,讓逼到她跟前的那兩個人反倒心裏起了一絲慌亂,悄悄退了半步。

見此,花夕顏一笑,說是做賊心虛,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唇角微彎,幾分可笑:“怎麽,不是來殺本宮的呢?本宮剛說的話,可都不是本宮說的,只是天下人說的,至於本宮從哪兒聽說的,不如讓你們公主去找那位西真的娘娘。西真娘娘的丫鬟告訴本宮說公主是個怎樣怎樣的人。”

兩名手持短劍,明顯是來暗殺她的女刺客,聽完她這話,不由地罵起娘來:“西真那老妖遲早收拾,如今先收拾了你這個妖後!”

“想收拾本宮不是不可以。不過,本宮勸說你們,還是趕緊先回去看看你們公主。”花夕顏道。

“我們公主?”兩名女刺客狐疑地看著她。

“你們不是那晚上,在本宮這兒偷了些東西嗎?不要說你們不知道,你們偷了本宮的東西拿去獻給公主殿下。結果,公主殿下誤以為賢王對本宮舊情難忘在本宮的雪裏頭放了些討好本宮的東西,結果,公主殿下應該急於那晚上已經用了那瓶東西了吧。”花夕顏說著這些話兒,好像那晚上真是她自己親眼目睹了此事似的,說得可像是真的歷歷在目。

兩名女刺客神情皆為一變,變得有些莫測,一雙雙深沈的目光看著花夕顏:“你早知道了?!”

柳姑姑都覺震驚。她原以為,那瓶子東西是被貓偷了,或是不知道被底下那個丫鬟不小心弄碎丟了。反正,不是後來都知道那裏頭放了賢王弄的秘藥,已經沒用了,遲早得丟。沒想到,原來真是被人偷了,而且還是被某國的公主偷了。可花夕顏怎麽知道的?

花夕顏慢條斯理地磕著茶盅,像是一臉無奈地說:“本宮這也是沒法。早知道賢王殿下受到許多女子的喜愛,包括當年花家的女子,好幾個都栽在賢王的手裏。本宮想,既然賢王在本宮的東西裏頭下了藥,肯定有許多女子對賢王的東西非常感興趣。本宮十分厚道的,所以,特別裝了幾瓶子,準備厚待那些想拿賢王東西的女子。”

兩名女刺客簡直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你,你,你,你早知道賢王在裏頭下藥了,而且都知道他下的什麽藥,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等賢王上鉤?”

對她們這話,花夕顏緩慢地搖了搖頭,唇角一勾:“是不止賢王一個吧。”

也就是說,她早知道了,什麽都知道了。包括賢王那個懦弱的性子,不會敢對她下毒藥的,最多,只會下一些不痛不癢聲稱要在天下人面前揭穿她面目的藥。只是為了把戲演的真,迷惑住賢王,她把黎季瑤順道拉了下水演這場戲罷了。

見她毫不猶豫地承認了事實,對方狠狠地抽了口涼氣,是直抽到了肺底去,指住她的手指都哆嗦了起來:“你,你好狠毒!東陵皇後,心狠手辣,狼心狗肺!”

“本宮不是早被天下傳為紅顏禍水的妖精了嗎?”花夕顏不痛不癢地說。對於敢對她使壞的人,當然是要以牙還牙,十倍奉還!

兩名女刺客,就此是回想起了她剛剛一開始說的話,說她們家公主出事了。想她們只知道賢王在裏面下了藥,而且後來知道是不痛不癢的藥,不會危及性命。可現在花夕顏這樣一說,似乎她們偷走的那瓶子裏的東西遠不止如此。想到,花夕顏可能她們送給自己主子的瓶子裏下了毒藥,兩個人牙齒都快咬出肉來,短刀飛出,直逼到花夕顏面前。

一瞬間,院門被一道颶風打開,沖進來的奕風,是得到了花夕顏的命令才帶人沖了進來。急急逼近的東陵侍衛,讓兩名女刺客只能接連被逼退好幾步,連連後退,是快退到了門口。

忽然,一道尖利的慘叫聲,從屋頂飛出,猶如被刀割似的狂叫:“我的臉,本公主的臉!”

“公主!”兩名女刺客頭向上仰著,驚叫。

從花夕顏的屋頂上,直直地栽下一名女子。只見那女子身披高貴的雪狐裘衣,身段美若神仙,兩只手,卻是捂著一張臉,像瘋子似的喊著。那兩名女刺客聞聲飛上去,接住女子。

眾人都在想,這高貴的女子究竟是誰。其實答案不難想象,女子底下的人稱女子為公主了。而且,這天下,能戴葵花寶石的女子,只有那傳聞以葵花為國花的南隅國皇室。南隅國最出名的公主,無非是那天下三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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